未开卷翻阅时,我以为《浮生六记》讲的便是文人风花雪月、闲情雅致的惬意之事,读到后面,才觉情深意切,是我肤浅了,“浮生”一词切切实实,沈复的一生却是如同那漂浮不定的一叶扁舟坎坷不安。
对于自己的愁苦坎坷,沈复自己说明原因:“多情重诺,爽直不羁,转因之为累。”沈复的多情,一是对芸娘的多情,这是历来为人们所称颂的一份多情。沈复对芸娘的爱有多深沉,多真挚。我不愿赘述。我想提一提的是沈复对芸娘的一份理解,一种启发和引导。
很多人读完《浮生六记》后,觉得沈复就是“百无用处是书生”的典型代表,妻子典卖金钗以换酒钱供丈夫与友人饮酒作诗,因为丈夫漂泊不定,没有安定生活。但在芸娘眼中,沈复可不是无用书生。沈复之于芸娘那是灵魂伴侣,沈复之于芸娘最大的意义便是帮助自己发掘自我——那个同样向往诗情画意,自由洒脱的,渴望超越世俗束缚的芸娘。
沈复曾赞赏芸娘也是一个充满才情的女子。才情之于女子在当时社会并不是什么好事,沈复对芸娘的爱在于扶持与引导,“闺房记乐”这一篇章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情节便是芸娘叹惜自己非男儿身不能前往“水仙庙”一观丈夫口中的胜观,沈复便“撺掇”芸娘女扮男装同自己一同前往,芸娘觉得不符合礼节,但沈复深知芸娘对墙外世界的向往,只是不得不屈于礼教、人言。沈复面对芸娘的担忧与退却也是不断鼓舞与安慰,最终得偿所愿,因此当沈复要前往吴江吊唁恩师之时,芸娘会主动向沈复提出同游一宽眼界,观太湖盛况,芸娘也发出“想闺中人有终身不能见此者。”的慨叹。沈复之于芸娘便是这样的存在。他的纵容与关爱让芸娘这样从小失怙的传统女子学会发掘自身内心真实想法,学会追寻自由,学会思考。
沈复对芸娘的多情还蕴含着一份理解,沈复曾对芸娘许诺“来世卿当作男,我为女子相从。”俗世对女子的偏见和束缚往往较之男子更多,沈复对芸娘的爱更多了一份理解,理解她身为女子的不易,芸娘少时失怙,身为长姐,自然承担过多家庭重担,家中清寒,食惯“臭腐乳”,即便嫁与沈复,家庭条件改善,仍然喜爱“腐乳”,沈复打趣“卿其狗耶(因为腐乳味臭,狗爱食粪)”但最终在芸娘的强力推荐下“始恶而终好之”,面对芸娘原生家庭所带来的差异,沈复的理解和融合,便是芸娘“情之所钟,虽丑不嫌”的原因。
在沈复眼中芸娘是个妙人,而恰恰是沈复自己塑造和引领了芸娘的“妙”。“君画我绣,以为诗酒之需”便是芸娘对沈复最大的回馈,哪怕与君清贫一生,也愿意用绣品来换取君的“诗酒之需”。而沈复面对爱妻病亡,寸心欲碎,“从此扰扰攘攘,又不知梦醒何时耳。”年少与芸娘的惬意生活,与浮生相比的确是美梦般的存在,芸娘的离世,也是沈复梦醒之时。
沈复与芸娘的结局并不美好,但“君画我绣,以为诗酒之需”的相互理解与扶持,正是我从本书读懂的向往与追求。
(编辑/覃秋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