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开始总是极具韵味,一只桨打开了记忆的锁,那些我本以为尘封的记忆碎片便也浮上心头。
前些日子听友人说起东西巷的古色古韵,心中不免有几分憧憬,如今寻得闲日,便来参观了。友人说起的最多的是巷里的一片湖,我有些惴惴不安地向着巷子深处走去,越往里走,心里的忐忑便愈发强烈,这番景象与我记忆中的一个地方是那么相似。“汩——汩——”,是桨!
印象中的家乡也有一片湖,或许它称不上是湖,但它太富有景观意义了,村里人更喜欢叫它“渡江”。江面说宽不宽,却只有凭着船才能过去。黄昏时,赶集的人们拾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到江边,等着艄公将船顺着绳儿摇过来。艄公年纪大了,守着这船好多年了,村里的人他早就认了个遍。听着那穿长衫的女人们大声聊天,瞅着那衣上沾着泥点的小孩扯着大果篮子,他眯着眼,边与船上的人搭腔,边缓缓摇着桨,向着江对岸驶去。江面被桨打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倒真有几分“泛舟西湖边,醉听艄公吟”的味道。船上总会有几个叫卖的货郎,吆喝了一天还不够,趁着船上人多,还要再叫卖一番。等船一到岸,那货郎便挑起担子,一头扎进飘着酒香的深巷里。
“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唤客尝。”这诗说的应该就是深巷里卖酒的店家吧。家乡酒的种类较多,甜酒酿实属一绝。取上一锅浸泡好的甜糯米放入蒸锅,煮熟晾凉,酒曲些许,压实发酵。卖酒的人家就着娴熟的手艺酿造一缸又一缸的甜酒酿,酿醉一个又一个卖货郎。过了江岸,离家就不远了,货郎们在这儿向店家讨点酒水吃,甜酒酿酒香四溢,入喉温润,货郎们不小心贪杯了,多吃几碗也不见醉,最多几分微醺上头,回家了也不会被家里的婆娘指着鼻子骂“醉汉”。犹记得当年未出家乡时,沿街有一家“三里香”的甜酒铺,铺里的老板娘是个年愈四十的和蔼阿姨。当时年少不懂事,见大人们打酒喝,自己也不免好奇,冲着阿姨说要尝酒的味道,阿姨笑着转身往酒缸里舀了一大勺甜酒酿,只一勺,红晕便浮上双颊。我没付钱,阿姨也没有生气,只点着我的脑袋笑骂着:“傻孩子。”
我后来离了家,去了远方的城市。城市卖酒的店铺也不少,我却总觉得那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没有家乡的热闹。店铺里也摆有正经的米酒缸,我打过一壶来尝,不尽我意;我自己也尝试着去酿酒,却怎么也比不上当年的味道。
偶有一次与宿舍好友聊起这桩事,她们都争抢着说家乡的特色美食,全州的醋血鸭,柳州的螺蛳粉,玉林的白切鸡,钦州的海鸭蛋等等。每逢除夕,亲友们便从四面八方赶回家乡,品尝这些记忆中的菜肴,享受着日夜思念的团聚与温情。亲友把酒言欢,道尽儿女情长,酩酊大醉不为过,只求诉衷肠。
这些年,我走过很多地方,也尝过千般风味,可我总惦记着记忆里的那般味道。这正如别人所说的一样:“你吃过天南地北的山珍海味,到头来也许最怀念小时候家乡的一碗阳春面。”因着这份惦念,这段思乡情久烙心中,只一段划桨声,亦足我念起往生。(编辑|朱林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