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离家,都蕴藉着对未来的温柔祝愿;每一个电话,都蕴藏了岁月的无数思念。一句简单而平淡的“妹妹乖乖”,让我在每一道山坳前都有了无限的力量与勇气。
“妹妹乖乖”其实本是“妹妹拜拜”,是我从未上过学、念过书的奶奶在每次告别时同我说的话,那笨拙而亲切的乡音将“拜拜”误念成了“乖乖”。奶奶是一位十分传统的壮族女人,热情而温柔,忠正而善良,很勤劳也很顾家,爱家中的每一个孩子,统唤在家中排行老三的我为“妹妹”。老太太今年年过七旬了,背已不似我在幼年时那样挺拔了,身形也从年轻时颀长的身姿缩成了如今佝偻的背影,满头银丝中还余几根黑丝坚强求生,脸上铺满了岁月不饶人的沧桑褶皱,但那双明亮的眼眸中依然闪烁着不为日月所侵的坚定与温柔。
因为没有接受过教育又一直生活在山区里,奶奶原来只会讲壮话,不会讲也听不懂普通话。在这瞬息万变的信息时代,她从身边人那里学来几句日常普通话以拉近与我们小辈间的距离,是村内老太太圈里为数不多的先进的“文化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在与家人告别时学会了挥手说“拜拜”,却又不知学习时她是听岔了别人的发音还是融入了自己浓重的乡音,粗拙地将“拜拜”误念成了“乖乖”。误打误撞,“妹妹拜拜”成了“妹妹乖乖”;磕磕绊绊,“妹妹拜拜”成就了“妹妹乖乖”。“妹妹乖乖”这个在语言大交融中酿成的小玩笑,却蕴藏了一颗最赤诚的心与一份最朴实的爱意,是我与她之间最浪漫的互动。
奶奶像个巨人,撑起了家里的一片天地。我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家境贫寒,从小父母为养家糊口只能负囊远行,在那一望无尽峰峦的大山里,奶奶是我童年时代最温暖的守护者。
在我念小学时,学校离家很近,我每日除了上学就是回家,每当出门上学遇上奶奶时,她总不免叮嘱我要好好读书,少泼皮胡闹。那段枯燥的岁月里,我若在学校受了欺负或在家受了委屈,总可以第一时间得到她的宽慰。若今日遇上什么难得的趣事,总可以第一时间同她分享,她又总像个孩子,只是静静笑着看我,耐心听我的滔滔不绝。
上了初中,我住进了学校里,只有周五放晚学时才能回家过周末,回到家奶奶开始同我唠嗑我上学的这些天村里发生的事。若没有什么事情,我们便一起守着电视,随着不断地学习,我逐渐成了她的御用翻译官。奶奶很喜欢听我讲电视剧,因为奶奶听不懂普通话,我则将电视里的故事用壮话给她大概复述一遍,对电视剧里的悲欢离合,奶奶总是用情颇深。那段周末每晚相守电视前的日子,给我繁杂的学习生活增添了无数欢趣。
上了高中,我们分别的时间更久了,不再能常常见面,只有放假时才能回家聚上一聚,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吧,“妹妹乖乖”成了我们每次分别时的句号。高三时生活压力很大,面对每日接踵而来的练习卷与模拟考,我快变成干瘪的黄花菜,每次快坚持不住时,我就拨通奶奶的电话。她总是那样温和地陪我聊着天,听我诉说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每当挂断电话时,她的一句“妹妹乖乖”总能使所有的烦恼顷刻间烟消云散,让我又有了继续前行和穿越风雨的无限勇气。
如今,我走出大山升入大学,离家越来越远了,“妹妹乖乖”往往只能在电话里出现了。每当我踏上班车离家又开启一段远行时,她在车下挥手告别同我说“妹妹乖乖”,那纯净的双眸里不仅有悠悠的不舍,还有暖暖的骄傲。
一路走来,在许多艰难彷徨的时刻,一句“妹妹乖乖”,我又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在无数个彷徨的夜晚,一句“妹妹乖乖”,我又有了沉沉入睡的安心。一句平淡而简单的“妹妹乖乖”,是我背对黑暗,向着黎明前行的不灭星光。
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在那开满鲜花的路上,我会一直与你兴致盎然的携手前行,你是我的星光,我愿成为你的荣光。
“奶奶乖乖”。(编辑/于佳琪)